【虛雲法師大傳】心念多難中華,婉拒帝師法王銜(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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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雲法師大傳】心念多難中華,婉拒帝師法王銜(76)

馮馮居士
虛雲和尚的話
諸位同參呀。無常殺鬼。正時刻要我們的命。他永不肯同我們「議和」的呀。快發個長遠切心。來了生脫死吧。

泰皇陛下走後,龍泉寺已因皇駕蒞臨而成為聖地,群眾越來越多,日夜來拜虛雲。

主持廣濟法師就與眾僧商議:「這虛老一定,不知要到何時才出定?天氣如此酷熱,只恐他在定中太久會坐化了,不如我們還是敲磬請他出定吧!」

妙圓師說:「昔年我們就是敲磬把他喚醒的,要不然他就永遠不醒過來了。」

在悠揚的磬聲之中,虛雲漸漸醒了,他睜開眼睛,漸漸看清了殿內的森嚴守衛,又有泰僧,又有軍官警員。

「這是怎麼一回事呀?」他訝異地問。

「啊!虛老出定了!」僧眾慌忙都伏拜。

「虛老!」妙圓法師說:「泰國皇帝皇后,還有僧王,帶著皇族和大僧,都來參拜了你呢!剛走了不到一個小時。」

「哎呀!」虛雲吃驚:「你們怎麼不喚我呢?我這太失禮了!沒有迎接僧王和皇帝……。」

「皇帝和僧王不許我們叫醒你。」廣濟說:「他們說讓你安靜入定下去,要看看你維持多久,但是我們大家商議,只恐你久坐得病,因此地炎熱,不比終南山寒冷。故此我們敲磬喚您老出定。」

「我還坐了多久呢!」虛雲說:「不妨事的,我覺得好像才坐了幾分鐘的樣子。」

「虛老!」妙圓法師笑道:「您老還是像在終南一樣脾氣!在終南您入定一個多月,我們喚醒您,您說好像才坐了幾個時辰,現在您一坐入定九天,轟動暹京,上至泰皇、僧王,下至庶民,傾國來參拜您老,天天把龍泉寺都鬧得像個鬧市似的,您老竟一些也不知道嗎?真的像只坐了幾分鐘么?」

虛雲說:「我都一無所聞,真的好像入定了只有幾分鐘而已。」

廣濟問:「到底入了三昧禪定是什麼感覺呢?是否很快樂呢?」

虛雲說:「我在定中,無苦無樂,亦無所思念,觀身如空,觀世界宇宙是無量無邊空。」

廣濟問:「是否仍知自我存在?」

虛雲說:「仍知道自身存在,但已無時空感覺。」

廣濟說:「虛老必是已晉入四禪境界得到無漏智了。」

虛雲說:「我也不知是幾禪?也不去重視它,說到無漏,還早得很呢!我此次入定,目的在於籌款建造雞足山佛殿和佛學院,這是有所求的入定,豈可視為無漏?不知籌款情形如何?」

廣濟答道:「我們出動四個人四個錢箱收錢也還來不及呢!今天第十天,合計已收到四萬三千五百多元,都已存進銀行去了。將來都交給您老匯票帶回去雞足山修廟。還有,皇帝不久也會有賞賜的,皇帝說等你醒來在本寺講完經,要迎您進宮內供養呢?僧王說會來親迎。」

虛雲十分歡喜,說道:「難得泰皇如此虔敬佛法,更感謝僧王如此謙禮,我理應首先前往拜謝僧王和泰國皇帝皇后!」

廣度說:「僧王還向您頂禮了呢?」

虛雲驚道:「哎呀!這可怎麼敢當?我更非得去頂禮僧王不可了!」

虛雲欲待起身,怎知兩腿好像不存在一般,全都麻痹不靈了,原來他久坐過度,已經使血液循環幾乎停頓了。

他掙扎了許久,又得眾僧扶持,方能起立,只是已不能行動。站著須人扶持,而此時因戒嚴已除,群眾蜂湧入寺,爭著膜拜虛雲,紛紛歸依座下,數千人分散十批下拜,虛雲強忍著腿部的麻痹,支持受禮,眾人都不知他已經得病了。

次日,泰皇御座白象馱了僧王前來迎接虛雲進宮。僧王一見虛雲就下拜伏地。虛雲慌忙頂禮九次回拜。一個是南傳佛教的僧王,一個是北傳佛教領袖,兩位佛教偉人互相恭禮謙敬,互拜個沒完。人人都讚歎:「真正難能可貴!這是佛教南北兩支的大團結的佳兆啊!你們看!越是德高望重的和尚越是謙虛啊!為什麼底下的信徒還要互相排擠,分什麼大乘小乘南傳北傳呢?佛教本來都是同根同源的一乘一家啊!」

虛雲恭迎僧王,敘禮已罷,說道:「昨日荷蒙僧王陛下蒞臨,虛雲有失迎迓,今日又再蒙蒞寺,實乃無限榮幸!」

僧王謙虛微笑:「虛雲老和尚道行深遠神通廣大,真不愧是上國大清皇帝御封國師!虛老西京祈雪拯救災民,雞足山石門鐘鼓齊鳴之神異,早已名馳於世界,今得親領教誨,實慰生平!」

虛雲慌忙再謙詞致敬:「虛雲亦素仰僧王陛下佛法精妙神通無礙,正要來向僧王陛下求教。」

僧王笑道:「大乘小乘本無分別,佛法只有一乘!世人執著字面,未解佛陀方便譬喻,便將南北分開,其實北傳亦從修身入手,南傳亦慈悲濟度眾生,你我豈有分別?今日你我相會,正是佛法南北合一的吉兆!但願今後佛教團結,永不再分裂!共同為濟度眾生而努力!」

虛雲說:「僧王陛下胸懷如海天寬大磊落,深得佛法精妙。虛雲正宜執鐙追隨陛下!」

僧王笑道:「虛老太謙了!其實,您老也不必對我尊稱陛下!僧豈有王?僧王之名,不過是世俗的尊稱而已!我豈敢以王自居?虛老但呼我法號便可,我的泰文法名,譯成中文可稱為精進。」

虛雲說:「僧王太謙了!」

精進僧王說:「今日我來,是奉了泰國皇帝陛下與皇后陛下的御旨,由我代表兩宮恭請虛雲國師進宮供養說法,國王尊敬虛老是上國國師,特別遣派了皇家御坐白象來迎接,虛老若方便,就請登輦起程吧!」

虛雲慌忙說:「既然深蒙僧王陛下與皇上皇后陛下召見,虛雲自當伺候!」

虛雲於是隨了僧王出殿。僧王親自扶持虛雲,中泰兩位佛教領袖,並排走出寺門,寺外群眾一見,無不跪下伏拜!僧王是泰國地位最高的人,素來極得泰人崇敬。現在僧王親扶虛雲踏下石階,這是何等感動人的殊榮啊!象官早已命令聖象跪下,有僕從上來扶著虛雲與僧王登上象背御輦,虛雲此時其實已感麻木不便行動了。

白象隨著開路前驅的御林軍鼓號樂隊和數百紅衣僧侶行列,鼓樂聲中,僧王與虛雲乘輦並肩,經過曼谷市區中心,萬眾夾道瞻仰,紛紛跪伏下拜。中國佛教僧人,以前以後都再沒有受到這樣的殊遇了。

白象行列徐徐前進,市區佛徒焚香獻花,泰僧接應不暇,個個都捧滿了鮮花串串,行列經過御河,進入了皇宮大門。只見皇親國戚,親王王子,大臣貴婦,足有五六百人,老早已經在宮前廣場恭迎,一見僧王與虛雲駕到,就都紛紛跪了下來膜拜,虛雲慌忙還禮不迭。

金頂白雲石巨柱的皇宮,重重疊疊的豪華宮闕,到處都是黃金顏色,御湖中白色玉石為欄的一座水上榭台,三四重的尖頂金瓦飛檐,舍利塔的黃金尖頂,孔雀檐尖,只只朝天,湖水清澈,處處浮著白色蓮花。榭影倒映水中,曲欄迴廊,美麗得無法形容,富麗中不存俗氣,規模雖不及北京皇宮與頤和園,但是富麗有過之無不及!虛雲讚歎不絕口。

僧王扶著虛雲,指著水榭說:「今日天氣太炎熱,皇上和皇后兩位陛下,特別在水榭恭迎虛老國師!您看,皇帝陛下的御舟來迎接您了!」

果然,湖中駛來了一座豪華遊船,船頭裝飾著一座巨大的金身黃金色的孔雀,張開了黃金翅膀,高昂著雀頭,神態栩栩。船身兩旁各坐了二十一個紅衣僧侶,人人手執一槳,一齊划槳,動作十分整齊劃一,而又莊嚴肅穆。船身也是金色的,船尾裝飾成全部黃金色的孔雀開屏,屏內每一支羽毛都是用碧藍色琉璃嵌成的。雀屏中心前面站著一位英姿煥發的十多歲青年,氣宇軒昂。

僧王笑道:「虛老,這是太子殿下親自來歡迎您呢!」

虛雲在北京紫禁城內頤和園也曾受到皇家殊遇,可是中國君王始終有著無比尊嚴,對於佛法的敬信程度和這泰國皇室一比,真是瞠乎其後遠甚了。虛雲感動無已,他個人並不貪圖虛榮富貴,這些皇室排場,對他個人並不重要。他珍視這些皇家隆重,因為這是泰皇對於佛法崇敬的誠意表現啊!求諸今日世界,恐怕再沒有其它國家能比得上泰國皇室與人民這樣謙虛尊敬佛法的了!慈禧太后哪能比得上泰皇的仁德呢?

虛雲正在感慨著,御舟已經來到泊岸,泰國皇太子登岸,領眾跪在地面,就向僧王與虛雲頂禮,慌得虛雲連忙俯躬回禮。僧王都只是問訊合十點頭而已,虛雲不知道僧王在泰國是尊貴到見皇帝也不叩拜的。

「父皇與母后已在水榭恭候了。」皇太子稟道:「請僧王與虛雲大國師登舟前往吧!」

僧王親自扶攜虛雲登上黃金孔雀御舟,眾僧划槳,此時水波不興。黃金白玉水榭在望,倒影成雙,多麼平靜!回想祖國瘡痍滿目,兵災人禍,內憂外患,虛雲感慨極了。登上白玉雲石亭台,泰皇與皇后早已在金亭門前跪下恭迎了。

「大皇帝陛下與皇后陛下恭迎僧王陛下與虛雲大國師蒞臨。」跪在一旁的殿官高聲朗唱:「恭請兩位法王先臨水榭接受供養,休息之後,明日請兩位法王在皇家玉佛寺說法講經。」

虛雲慌忙跪下向皇帝與皇后頂禮。這一次僧王也跪下向皇上回禮了。

「歡迎虛雲大國師蒞臨!」皇帝講著流利的北京話:「國師在龍泉寺顯示佛法神功,一定九日,洵為泰國前所未見之奇蹟,萬民欽敬!大國師為宏法辛勞,弟子謹備菲薄素筵供養。」

虛雲慌忙致詞恭答:「久仰大皇陛下與皇后陛下仁德愛民崇敬佛法廣施普濟,今日虛雲得蒙陛下召見,又蒙僧王陛下親迎,實乃榮寵已極!虛雲無德無能,十分惶恐慚愧!還須請陛下與僧王陛下多多指教!」

泰皇笑道:「大國師真是名不虛傳!我們久聞大國師在上國多次大顯佛法神通,今次得蒙光臨泰國顯揚佛法,實為泰民之幸,昨日弟子得瞻入定法相,十分感動欽敬!故此勞煩僧王陛下迎接晉宮講經,尚冀多多開示!」

皇帝站起來,請虛雲與僧王到水榭內,那些王子公主親王貴顯數百人,都跟隨著,到了裡面,又重新行禮,向虛雲與僧王拜了又拜,禮儀之隆重,真是使虛雲心中極為不安。

「到底是個佛教王國啊!」虛雲忖道:「連皇帝皇室都如此謙厚,若在北京大內,慈禧太后座前,那還得了?太后與皇上說聲『賜坐』『平身』,准你抬頭,那已是殊恩了!」

看那素筵,雪白桌布上鋪好著幾十種鮮花珍奇素食果子,熱帶奇花異草,彩色繽紛,美不勝收,虛雲一樣也叫不出名字來!他認得的是木瓜、椰子、香蕉、桂圓、荔枝,他不認得的是牛奶果、芒果、釋迦果、西紅柿、鳳眼果、木菠蘿、榴槤……樣樣果品都如此清潔,擺設都不沾人間煙火,與這豪華的黃金白玉宮殿正好成為對比。

一隊宮廷樂隊在一旁奏起超塵清麗的泰國音樂以娛國賓,虛雲驚訝,他想不到會有音樂,他聽著那音樂源起於印度佛曲,十分美妙,十分飄逸,好像是不屬於人間的。

宴會中,泰皇說:「虛雲大國師若不嫌敝國怠慢,何不就長駐於曼谷,與僧王一同宏法護國呢?僧王早有意想:合南傳佛法與北傳佛法,大振佛教。虛雲大國師若肯屈就,弟子自當尊稱為泰國法王,與僧王平等地位。」

僧王亦說:「現在全世界各國,唯有泰國最崇尚佛法,亦最開明民主,皇上與萬民對佛教不論南傳北傳都一視同仁,同樣尊重,正宜從今起泯除世俗誤傳的泰國佛教是小乘,中國是大乘互相水火不容之誤解!虛雲國師若肯俯允長居我國,在帝京與我一同攜手宏揚一乘佛法,豈不甚好?」

虛雲深深被泰皇與僧王的誠懇所感動,可是,虛雲哪是為了隆譽高位而來呢?大清帝國的慈禧太后與皇帝封他為國師,他尚且不願留居清宮,他怎會肯在外國久居?只是如何回答?

泰皇看見虛雲正在沉吟,就知道他必在猶豫,就說:「虛雲國師,您老是大清帝國的國師,若肯俯就,弟子自然不敢怠慢的,必然會恭敬禮拜,一如恭敬僧王,並且將會進封特別榮譽為帝師法王。」

虛雲慌忙拜謝謙辭:「大皇帝陛下天恩渥厚,僧王陛下虛懷若谷,為了弘法揚教,不惜紆尊來延納虛雲,此種浩瀚的胸懷與誠意,世上無匹!虛雲感激刻骨銘心!豈敢不恭從聖旨?唯以敝國方今正值天下大亂,戰禍連綿,哀鴻遍野,外侮內憂,瘡痍滿目,人民疾苦,佛法屢受內外毀滅,虛雲身為佛子,正應早日籌足款項返國參加挽救佛教,建寺設校以培植青年佛教人材,期有助於中國佛教他日之復興,虛雲雖是寸燐之火,難燭夜空,但亦將鞠躬盡瘁,盡一份微薄力量重建中國佛教。正是力有未逮,精勤猶自不及,實在未敢自求一身之安逸尊崇在貴國尸位素餐!若蒙陛下恩憐,尚乞准予在供奉陛下聽經之後,早日返國從事原定的重建工作,則深感陛下天恩浩蕩矣!何況貴國已有僧王陛下領導佛教,弘法揚教,成就斐然,卓著於世,皓月當空,固無需豆火之燈也!」

泰皇聞言,更加讚歎:「虛雲國師清高偉大!世所罕見!弟子只好盼望虛老將來不時多臨敝國開示罷!」又說:「既是如此,弟子自當尊重國師,稍遲將盡綿力襄助國師重建中國雲南道場!」

虛雲連忙拜謝,虛雲十分佩服泰國拉瑪第六世的博學多才,他發現泰皇不但精通北京語,而且還能作中國古體詩詞,十分儒雅,實在還超過了許多中國王公貴族。原來泰皇從小在宮廷中有中國大儒教學,又喜愛中國文化,故此精通中文,能詩能畫,又兼精通西洋語文五種。這一位君主立憲國家的皇帝,又深受西方民主潮流熏陶,所以毫無皇帝的架子氣焰,他和虛雲一見如故,和虛雲聯句酬唱,十分瀟洒,虛雲的個人地位,有生以來,從未受到過皇室這樣的渥厚恭敬,他也從未見過這樣民主的皇帝,這真是一個佛法大行佛國啊!

泰皇挽留虛雲在皇宮中講了三天經,對虛雲百般恭敬供養,肅誠皈依,皇族王公大臣無不來皈依禮拜,皇家玉佛寺的巨大佛座下,虛雲與僧王並排並肩而坐,虛雲開講《普門品》,僧王陪講,光彩流映的大理石地面鋪紅氈,泰皇、皇后、皇子、公主、親王……依品盤坐聽經,鮮花堆滿了金殿,紅衣泰僧兩廊侍立,南傳與北傳兩支佛法,在此已經重聚為一乘了,這是多麼值得紀念的一頁輝煌歷史啊!

三天講經完畢,泰皇供奉賞賜金銀無數,作為支持虛雲重建雞足山之用,泰皇苦苦要多挽留,但是虛雲堅辭!

「陛下天恩浩蕩,但是,虛雲不可久留富貴之鄉,必須趕返檳城極樂寺去,籌運龍藏經緬甸返雲南雞足山。容他日再來伺候陛下吧!」

泰皇贊曰:「虛雲國師真乃高僧也!弟子理應儘力贊助修寺宏法,宏法濟眾是長期工作,為長久計,弟子將捐出私產山地三百頃,以供國師設立樹膠園,長期有出產,得利息以支持宏法利眾吧!」

虛雲大喜過望,叩謝道:「陛下護法不遺餘力,功德深厚!」

泰皇與皇后親自恭送虛雲至宮門。僧王又親自護送虛雲返龍泉寺,兩位國師並肩乘坐白象御輦,皇家海軍樂隊鼓樂及御林軍,紅衣大僧,列隊相送過市,顯赫無比。虛雲一生坎坷,至此時的顯赫已達頂點。

受泰人香花膜拜之中,虛雲感到慚愧!他自問:「我還沒有做到什麼宏法濟度的成就呀!作為一個出家人,我怎敢當得起這些隆重的供養恭敬?」

虛雲榮歸龍泉寺,自然又早已轟動全曼谷了,人山人海,擠在寺門爭看虛雲,見到僧王親扶虛雲下象登階,眾人就都跪下頂禮了。

僧王離去以後,虛雲踏入大殿,群眾都湧入禮拜。

住持廣濟與眾僧方待出去攔阻,虛雲說:「不要!讓我出去會見他們好了!」

「您老不累么?」廣濟看到虛雲有疲乏的樣子。

「不要緊!」虛雲說:「我很歡喜!這一次皇帝賞賜了山地做橡園供養宏法……我太歡喜了!」

「阿彌陀佛!」眾僧都歡喜合十。

虛雲一腳踏空,幾乎踣倒。嚇得皇僧慌忙扶持,虛雲連說:「不要緊!」可是,他突然感覺到剛腿已經麻痹了,不能從心行動了,他覺得暈眩,搖搖欲墜,他覺得天旋地轉。是的,他早已身心交瘁,九天的入定,不飲不食,之後又在皇宮講經三天,應酬皇室與貴顯,忙碌不堪,他一直勉強支持著,這時候他已經不支了,他眼前金星亂飛,他頹然倒下了。

「不好了!」廣濟驚呼著扶抱住虛雲。

虛雲心中明白,可是他連面部神經也麻痹了,聲帶也麻痹了,一句話也講不出來,他全身已如枯木,失去了感覺,他甚至於不能抬起兩臂,也不能執用筷子,飲食都須由寺中沙彌喂入口中。到後來,他連視覺都失去了,他變成了瞎子一般,剩下的只有聽覺罷了。

他聽見泰皇派來的御臣來為他診病,他聽見各護法王公大臣紛紛來看視他,又聽見各人又薦舉名醫來醫治他。有的主張針灸,有些主張服藥,也有人灌他吃藥,也有人為他針灸,但是一切治療似乎都無效用。

他心中著急:「自己也將七十歲了,年近古稀,死又何憾?但是,募化所得的錢,都買了匯票,縫在衣領內,無人得知,如今我口不能言,手不能寫,目不能視。萬一我入滅,連身連衣被火化,把匯票燒掉,龍藏豈非就滯留在檳榔嶼不能運往雲南?雞足山佛寺佛學院也都化為泡影了,這可怎麼辦?」

想到這些,他不禁難過得潸潸淚下。他躺在禪床上,毫無辦法。唯有禱求迦葉尊者加庇:「迦葉大士啊!弟子並非怕死。既是壽數該盡,又有何懼?可是重修雞山佛地之願難償,重振佛教之志已泯!一切均已半途而廢!大士啊!請您庇佑弟子吧!至少讓弟子有機會把匯票和龍藏運回雞足山去,然後弟子就是死也瞑目了。」

妙圓法師來探視之時,發現虛雲的嘴唇微微顫動,妙圓湊耳傾聽,聽到虛雲好像在說:「取茶……去為我禱求……迦葉尊者!」

妙圓遵命,取熱茶去大殿拜了迦葉尊者,然後灌給虛雲喝下。這時御醫又來了。虛雲聽見御醫說:

「我與各西醫開會討論,大家一致認為虛雲老和尚是由於打坐太久造成全身血液瀕於停頓,又大小便不通中了便毒。我們決定應該為他做通便洗腸,又須為他做物理治療。這些都須送他到醫院去做的,希望你們同意。」

廣濟等都同意了。虛雲在意識模糊中被送到西醫院去。醫生為他灌溫水洗腸,打針,喂葯又為他蒸氣熱水物理治療,為他按摩。當天晚上,他夢見一位老僧,形如迦葉尊者。

「比丘!汝勿須憂!衣缽勿離身!以衣缽作枕就漸漸好了。」

虛雲哭醒了,張目不見迦葉尊者,只見妙圓法師守候在病床旁邊。他看見衣褥皆白色。

「這是什麼地方呀?」他喑啞地問。

「啊!虛老!」妙圓歡喜得落淚:「您老醒過來了,您老能開聲講話了!阿彌陀佛。」

「迦葉尊者呢?」虛雲問:「剛剛尊者摸我頭在跟我講話,叫我衣缽不可離身,須以衣缽為枕。」

妙圓說:「沒有看見人呀!不過,既是虛老看見,必然是迦葉尊者來過保佑您老了。」

「這是什麼地方呀?」虛雲又問。

「這是醫院頭等病房。」妙圓說:「泰皇派了御醫會同名醫來醫治您,僧王來看過您了!」

「啊!我不要住醫院!我要回寺!」

「醫生說你還得休息幾天才可出院呢。」

虛雲嘆道:「這可不躭誤了我的事?我哪天才可以把龍藏起運返雞足山?」

他口佔了《暹羅龍蓮寺養病》一詩:

自入龍蓮養病痾。風光恰似老維摩。

束腰尚乏三條篾。補衲還余半畝荷。

什簟無塵清夢少。蕉窗有興夜吟多。

明朝若得青蓮約。緩步深山問鳥窠。

虛雲在焦急中住院休息,每天物理治療,他自己虔誠念佛,妙圓師日夜護持,住了十多天,終於復原了,他回到龍泉寺,打算起行,僧王又來問候挽留。

僧王說:「我邦國人對於《阿含經》等經都甚熟諳,唯對於大乘經論終嫌生疏,我等常思應該多習各種經論。今者,虛老既已康復,我想請虛老多留些時候,為我邦佛徒講部《大乘起信論》,務請俯允!」

僧王誠意拳拳,虛雲怎好推辭,虛雲十分欽敬僧王如此磊落誠懇欲將大乘經論傳入泰國,僧王與泰皇都這樣開明,誰說泰國佛教只是小乘呢?

「既承僧王陛下錯愛,敢不遵命?」虛雲說:「虛雲欠學,開講還請僧王陛下蒞寺指教!」

僧王笑道:「一定來恭聆法音!」

虛雲於是在龍泉寺開講《大乘起信論》,僧王率領暹京大僧數千來聽,王公大臣親貴也都來了,又是一番盛況。

虛雲講的是唐代實叉難陀所譯的馬鳴菩薩《大乘起信論》,一共兩卷,詳講如來藏緣起之理,虛雲一而講,僧王和各大僧一面做筆記,非常認真研究,虛雲不禁生敬,感覺到泰僧的西化治學精神確實值得學習!

在那個時代,中國國內寺院講經論,聽眾還沒有一邊聽一邊做筆記的風氣呢!那時中國人還在使用毛筆,難做速記,自來水筆還未傳入,但是在泰國,自來水筆和鉛筆已很普遍了,虛雲覺得,回國設校,也一定得推廣採用鉛筆和自來水筆以利學習才好。

他講《起信論》將畢,檳榔嶼極樂寺已經等得不耐煩,派出善欽與寶月兩位法師,到曼谷來催駕了。

虛雲把《起信論》講完起程返檳城,曼谷碼頭上,僧王率領數百大僧、泰皇、皇后、皇太子、親王、大臣……御林軍、庶民、華僑、海軍、陸戰隊、鼓號樂隊……合計上萬人,把碼頭都佔滿了,在鼓樂聲中,僧王與泰皇親自送虛雲到船邊,皇太子親自獻花,又親自護送虛雲登上輪船。碼頭上鞭炮串響。

虛雲項下掛滿了鮮花,站在船舷,俯望岸上的人群。泰皇身穿白色西方海軍上將制服,含笑望著他,神態依依,虛雲也真捨不得這成萬的虔誠佛徒和這美麗的佛教國土。

「可是!」他心中說:「我必須回去我苦難的祖國啊!祖國在呼喚我!我苦難的同胞在呼喚我!」

輪船鳴鑼開船,汽笛大鳴,虛雲早已淚下如雨了!他合掌拜向岸上的僧王與泰皇和眾人,泰皇舉手于軍帽檐邊致敬,皇后合掌,僧王合十,王公大臣無不跪下拜送。

虛雲永遠也忘不了泰國的奇遇!可是他的使命是在於宏揚佛法的,他必須回祖國去!首先建立起宏法的基地,他也必須回到檳城去,奠定向外洋宏法的基礎!他不能貪戀在泰國的富貴榮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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